死者的权利:从卡扎菲被虐尸说起

作者:    来源:南工新闻网

日前,卡扎菲被他的对手活捉并打死,结束了四十余年的独裁统治。这个结局是每个独裁者可以预知的下场,出来混,迟早要还。但在他死后,他的对手用各种方法侮辱他的尸体,这样的举动不禁让观者胆寒。

在民智未开的蒙昧时期,每个国家在战争中都有类似“把叛贼头颅挂于城门示众”之类血腥残暴的历史典故。但在21世纪的今天,一个人的尸体被放在超市冷柜中供人拍照留念,他的尸体照片出现在全球媒体的重要版块。在文明社会出现这种“虐尸狂欢”,即便对象是十恶不赦之人,也足以让我们惊愕万分。

同命不同运:拉登的不幸中的万幸

拉登之“幸”:对手有起码的尊重

今年截至到目前,有两位具有世界知名度与影响力的“恶人”去世。一个是六月被美国军方击毙的拉登,一个就是上周被自己本国反对派虐杀的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。有一点必须明确,他们两个人都利用自己的影响力,直接或间接造成很多无辜的人死去。他们的死是死有余辜。他们的死法相似,都是被自己的敌人围堵击毙。但死后的待遇却大相径庭。

拉登在被美国海豹突击队击毙后,尸体照片被严格保密。奥巴马总统几经权衡,最后还是决定不对外公开照片,而是只在参议员等少数范围内公开。并且遵照穆斯林习俗,在拉登死后24小时之内将拉登在阿拉伯海北部海葬,葬礼尊重了本·拉登的宗教信仰,所有仪式符合宗教传统。这样“死不见尸”,匆匆下葬的处理方式甚至让很多人怀疑美军击毙的是否为拉登本人。美国人对拉登的仇恨,不比利比亚反对派对卡扎菲的仇恨小,仅“911事件”一次,2000多条人命的账就足以构筑血海深仇。但美国官方在权衡之后依然做出了不公开尸体照片,妥善安葬的抉择。当然他们也有怕激怒基地组织,怕做得太过使国内选民反感等考虑,但让对手有尊严地死去,仍然为他们赢得了尊重。

卡扎菲之不幸:暴尸冷库,根源在自己

而作为另一位当世奸雄,卡扎菲死后的命运就悲惨得多。截至笔者写这篇文章时,卡扎菲的遗体仍然被陈放在米苏拉塔一处超市的肉铺内示众,来“参观”的群众可以与卡扎菲父子的尸体合影留念。停放时长早已过了穆斯林习俗中的下葬时间——24小时。由于存放条件简陋,遗体已出现腐烂迹象。具体到死后的悲惨待遇,卡扎菲是可悲乃至可怜的。

但中国有句古话,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。正是卡扎菲当政时对内的独裁统治,高压封锁,使得民众对他的反感日益加剧。同时,这种统治不是以人为本,而是以权为本,以卡扎菲上校为本,时间一长,会使民众对生命失去敬畏,变得淡漠,觉得死个把人不是什么大事。简单说,你不拿别人当回事,很随便地处死人,把国库当自己家存钱罐,挥霍无度拿国人当傻子,那当你失势时,别人也不会拿你当回事,也根本不会有尊重尸体的想法,脑中有的,只是淳朴的“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”,虐尸没商量。这些玩弄尸体的恶果,正是卡扎菲自己几十年来种下的因,死后遭鞭尸,怨不得别人。

沉重的历史:国共两党曾毁坏对方将士陵墓

国军对共军:解放战争中曾炸毁多处八路军烈士陵园

国外的事情在纷乱热闹,那也是别人家的事,我们最关注的还是自己。其实在中国,在不远的几十年前,就发生过类似的行为,主角是军人们。战争让国共两军成为对手,而他们共同抵御日寇而留下的一个个墓穴,成了内战泄愤的牺牲品。由于事件太过惨痛,我尽量不描述,只列上事实。即便这样,也足够惨痛。

许多建于抗战中的八路军新四军抗战烈士陵园,在其介绍之中,都有这样记录:抗战胜利后不久,曾经被国民党破坏。以下仅举几例: 1. 刘老庄八十二烈士陵园 1943年3月18日,新四军第3师第7旅第19团第4连82名官兵,与日寇血战刘老庄,全部壮烈牺牲。抗日战争胜利后,淮海区行署将82烈士牺牲安葬之地辟建为烈士陵园。 1946年9月,苏皖边区政府北撤后不久,八十二烈士墓遭到国军破坏,烈士陵园被炸毁。 2. 淮北烈士陵园 为纪念淮北抗战阵亡将士而建。 解放战争时期,国民党和地主还乡团血洗淮北,淮北烈士陵园遭到严重的破坏,他们扒墓劈棺,抛撒彭师长遗骨,拉倒纪念塔上的新四军铜像,用机枪扫射纪念塔、纪念碑和烈士英名碑,致使塔碑上弹痕累累,使近千名烈士英名无法辨认。 3. 藕塘烈士陵园(新四军第二师烈士纪念碑) 1944年9月18日建成“抗日烈士纪念塔”,并立碑以志。 1946年5月,二次奉命作战略转移后,藕塘烈士陵园被国军77师和138师炸毁、拆除。 …………

共军对国军:抗战忠烈祠在文革时被“造反派”破坏

战争都是两面的,有来就又回。上述事件也有反方向的个案。仅举几例: 1. 南岳衡山忠烈祠 三十七军六十师的大墓是整个忠烈祠最大的墓,所葬将士遗骸2128具。六十师公墓在1966年被“造反派”毁坏,里面的骨灰很多都被抛洒掉了,墓葬中现在还有一两百个骨灰坛,每一个上面都清晰地写着“陆军第六十师抗战烈士忠骸”。 2. 还是南岳衡山忠烈祠 1953年3月,湖南省有关主管单位曾“连下两道措辞严厉的指令”,责成南岳管理局“迅速清除南岳各处所有的‘反动遗迹’”。至当年6月,忠烈祠内一百余处国民政府军政要员赞颂阵亡将士的题刻,全部凿毁。蒋介石题的“忠烈祠”碑刻原物得以保全,据说是被老百姓拿去当了剁菜的案板而幸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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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人的尊重,从尊重死者开始

汶川地震,日本搜救队向尸体鞠躬

上面提到的故事很远,远到我们很难相信它们确实发生过;那些故事又很近,近到只看故事本身,就已经让我们如置身当时的情景,令人扼腕叹息。在战争和癫狂的状态下,人会做出种种非人的举动。我们今天看到上述故事感到震惊,恰恰是我们如今对人的尊严,对死人的尊重有了更深的认识的结果。让我们把时间拉回到三年前的汶川地震,在那场使中国灾难报道提升一个层级的事件中,我们看到了在灾难面前,对人的尊重。 上面那张照片是汶川地震期间,日本搜救队在找到一具中国遇难灾民尸体后,全体对尸体鞠躬的场面。这张照片在当年流传甚广,在当时一片“抓紧救活的,死的先别管”的论调中,这张照片给了人另一种思考的角度:死人同样应该得到尊重。中国与日本的往日恩怨,肯定不是一张照片能改变的,但一个对尸体尊重的民族,肯定值得我们尊敬。

尊重死去的人,就是尊重我们自己

说了这么多,无非是想说这句话:尊重死去的人,就是尊重我们自己。我们终有一天会跟那些被侮辱的尸体一道,去到另一个世界。也许你会说,卡扎菲的虐尸事件,跟我有什么关系?的确,没有直接的关系。但想一下,我们有没有在微博上发布、转发过他的尸体照片?有没有在911事件、日本地震时欢呼、赞叹过?面对逝去的生命,我们是否也冷淡过?如果我们途径奄奄一息的小悦悦,是否真的会与那十八个路人做出不同的选择?这些问题都值得我们慢慢去思考。